心期瑶草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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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风情】少年游（二十九）——明灯琐事

　　这两天，妙观一直没回来，他们也就继续帮着打杂，天天从早忙到晚，虽然辛苦，但彼此间也还算有照应，并不苦闷无聊，反而过得还算充实。而清阳真人果然遵守了诺言，没有再为难过慕情。虽然脸上对他还是不假辞色，但偶尔会把他扎好的成灯拿走当做范本，斥责别人好吃懒做时拿出来当佐证。慕情表面上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，像是毫不在意，但风信知道他心里不知道美成什么样，由内而外地整个人气色都变好了，身上的病也不日痊愈。

　　为了中秋的明灯盛会，全仙乐上下各个神武庙都各自有自己的任务。自道山上这一间虽然不算大，但好歹不是穷乡僻壤，也被分到了二十盏灯。别看好像不多，但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做的出来。

　　以他们的能力，每日上工六个时辰，成灯平均能有十五盏左右，至傍晚试灯，看成色、看形态、看强韧与否、看飞在空中能否稳定，这样试下来，可不是随便哪一盏都能通过的，如此能刷下十之七八，只留两三盏。攒到最后攒出五十余，再逐一挑选，才能选出这二十盏来。二十盏中，再选出上上品十盏送京，最终能留在本乡的，就只有十盏而已。

　　这样的祈福明灯，莫说寻常百姓连滴灯油都摸不着，就算是本地的豪强权贵也非是能人手一盏的，想要的，要么就上京去求，要么就百金千金、挤破头颅，这才能供出一盏。灯之难得，可见一斑。

　　十四十五，按规矩是不能再扎灯的，因为近节之时，神明往往爱遣人下界巡视，若看见还有人再扎灯，会觉得信徒不诚，只知道临时抱佛脚，反而会降下灾祸。所以八月十三的傍晚，最后一批灯扎成，便是最终的验灯。

　　后院的一片空地上，观中弟子、杂役和扎灯工从内到外围成圈子站好，看着试灯的道人从五十盏中精心选出了二十盏，剩余的被带到偏殿中，在那里连同所有扎灯的材料一起打包，又被带出来，和柴堆堆在了一起。按理说，废灯和材料分明也是好的，按规矩一盏却都不能留，因为那本来是给天上神明的，决不能流落凡间，因此只要是选不上成灯，都要付之一炬。

　　有人点起了废灯下的柴堆，火光冲天。风信不禁多看了几眼。往年他都是十五那天遣下人去捐了灯来，自己供上就是，没想到在那灯在庙里一排排摆着之前还有这等轮回，暗暗惊奇。他倒是见过大世面的，并不可惜，可慕情看到那一盏盏千金难求的祈福明灯就这么进了火堆，心里几乎滴下血来，盯着死死不肯转移目光，看得整个眼睛都要掉下来了。

　　风信看了看他，道：“怎么？你也想供一盏？”

　　慕情瞟了他一眼，低声愠道：“这祈福明灯，普天上下，谁不想供？何况我扎了这么多年灯，都没为母亲供过一盏，想想又怎么了？”

　　风信在他耳边低声道：“喂，你别又想多了嘛。我也没别的意思，我就是说，你要是想供，那还不简单，回去求求殿下不就行了？殿下挥挥手，莫说一盏，十盏百盏都给你供起来。”

　　慕情抿了抿唇，双眼中光芒闪烁，别开头道：“算了吧。我何德何能，还叫殿下为了我劳师动众。”

　　嘴上虽这么说，但他脸上就差写上“殿下我想要灯”这几个大字了。风信看着好笑，默默记下，决定等到回去之后替他跟殿下提一提。就算不跟殿下说，自己也能挤出一点月钱来，或是回家托一托关系，好歹给慕情弄上一盏。毕竟是京中，各地送来的贡灯不少，不似这偏远小镇，怎么样也是会有剩余的。

　　烧灯的火光熊熊，烟气冲天。两人与众人一起围着看了一会儿，那十盏贡灯也选出来了，正觉得无趣，打算离开时，慕情忽然一把扯住风信，双眉微蹙，道：“那个是不是妙观？”

　　“什么？她回来了吗？你没看错？”

　　风信说罢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时，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。

　　只见瘦小的丫头倚着一把比她自己还要高的扫帚，站在火堆旁静静地看着。小嘴微微张开，似是在发怔。那一双圆而明亮的眼直勾勾地盯着窜动明灭的火焰，像是不甘、像是愤恨、像是渴望，像是含着眼泪。

　　当晚，就出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