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期瑶草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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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前情提要：慕情在小黑屋审完了少爷，又请来证人林管家盘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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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正文·

　　那林管家面容白净，五官端正，留着齐整的胡须，不知为何有些面熟。虽是下人，衣着却十分体面，干净还带着一股清香，颇有些儒雅之风，答起话来利索清楚，很有条理。

　　“敏姑娘素来美名在外，今年方及笄，便有数家厚礼提亲。老爷疼爱侄女，本不肯过早许人，但上乐书院黄先生也有意聘娶。黄先生祖上是皇城来的太学生，黄家名士辈出，老爷是素喜读书人的，黄公子品貌才识家室，各个方面又都是门当户对，也就十分心动。这桩亲事的彩礼虽偏少，但我们也不是贪图这些的人，便赶紧和黄家定下了。”

　　“敏姑娘对这桩亲事怎么看？”

　　林管家微微停顿了片刻，“……敏姑娘，自然没有看不上黄公子的道理。再者说，婚姻大事，本就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。姑娘素通礼数，岂会不知？只是她说自己年纪尚小，还想在老爷身边多待几年，着力报答养育之恩。”

　　“所以，并不同意？”

　　林管家卡了片刻，“不同意。”

　　“老爷怎么说？”

　　“老爷说，养育之恩不需她记，更不需她报。只要她能找到好归宿，他就能向敏姑娘已故的生身父母有个交代了。”

　　“敏姑娘又是怎么回答的？”

　　林管家这回犹豫的时间更长了，还面露为难之色。“敏姑娘……毕竟年少，难免说些不懂事的话。”

　　“请告诉我原话。”

　　林管家抬头看了一眼帝君像，悄悄叹了口气，道：“她说，已经打定了注意，要终身不嫁。”

　　“为何？”

　　“老爷也这样问了，她只不说。”

　　“老爷和敏姑娘为此争执了？”

　　林管家有些不自在地正了正衣襟，道：“他们……略有争辩。但敏姑娘对老爷向来是十分尊敬的，见老爷已经打定了主意，便没再说什么。老爷自是欢喜，与黄先生定下之后，两人也只如平常一样了。”

　　慕情点了点头，又道：“这桩亲事，夫人怎么看？”

　　林管家微愣，眨了眨眼，像是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样，片刻后才恢复常态，道：“……为何忽然提起夫人？”

　　慕情抬眼瞟了瞟他，又低下头，沾墨上笔，在砚面上舔了舔，“吕夫人是敏姑娘的舅母，也算是至亲长辈。老爷给姑娘定亲，难道没有问过她的意思？”

　　林管家道：“哦……是。是我疏忽了。夫人和老佛人都念佛不管事，所以我也不怎么接触，也不太清楚。不过看样子，她应该是没有反对的。”

　　“原来如此。”慕情抬头与他对视，“请问林管家你自己对这桩亲事又怎么看呢？”

　　林管家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问，面色略有不定，又沉声道：“我不过是个管家的，人微言轻，我的意见如何，并不重要。”

　　慕情道：“既然并不重要，说一下也无妨。也是为了记录方便，请稍微配合一下。还请林管家看着帝君像，说出实情，这桩亲事，你是怎么看的？”

　　过了一会儿，林管家抬起头来，望向神武像，沉声道：“黄公子品貌双全，黄家又门当户对，对这门亲事，自然只有主张，没有反对的道理。”

　　慕情记了几笔，又道：“我有个不太恰当的问题，还希望别太介意。——请问，老爷若是……敏姑娘要守孝吗？”

　　林管家的目光甩到他脸上，微微燃起了一点怒火，却还是平复下来，道：“敏姑娘双亲早逝，从小养在老爷家，老爷虽是她舅父，却形同至亲长辈，按理，应当守丧。”

　　“服满之前，不能婚嫁，是吗？”

　　“……”林管家终于忍不住了，怒道：“几次三番地阴阳怪气，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？”

　　慕情淡淡道：“简单的几个问题罢了，职责所在，还望见谅。”

　　林管家冷笑一声，“那现在问完了吗？”

　　慕情道：“目前问完了，但今日请不要离府，可能还有事要来讨教高见。请回去之后，叫敏姑娘前来。”

　　林管家显然还生着他的气，而且估计觉得闺中小姐见外男不合礼法，大有不妥，奈何老夫人先前便下过令要听从慕情指挥，便也没话说了，拜了帝君像，转身离开。

　　他前脚出去，风信后脚便进来：“你觉得是敏姑娘做的？”

　　慕情道：“不要乱说话，我可从没有这么说过。”

　　风信道：“你的言下之意，我还会不清楚？分明就是认定了她吧。”

　　慕情道：“真假未明，别这么快下定论。——我叫你问的问题怎么样了？”

　　风信看了他一眼，这才放过这茬，道：“小厮和奶妈都问了，那天吵架的情景果然跟那少爷说的差不多。至于少爷和敏姑娘的关系，我也打听了。两人从小一起长大，虽然偶尔闹矛盾，但总体上还是有感情的。敏姑娘和吕夫人也十分亲近，感情和谐，情胜母女。——你叫我问这个做什么？”

　　慕情一边整理着零散的几页笔记，一边道：“也没什么。我就是想知道，敏姑娘有没有意图谋吕家的家业罢了。她比起这个任性的小少爷能干又懂事，还说要终身不嫁，听着倒是有几分这个意思。”

　　风信失声道：“怎么可能呢？”

　　慕情手一僵，抬头道：“怎么了？你反应怎么那么大？”

　　风信梗着脖子道：“敏姑娘绝对不可能有这种心思！”

　　慕情皱了皱眉头，“这你又是如何得知？”

　　风信道：“你不是叫我打听吗？我原本想旁敲侧击找个小厮问几句，谁知道敏姑娘遇见我，说直接问她就可以。之后我不管问什么问题，多直接多冒犯的，她都是有问必答，毫不避讳。我因看她心肠磊落，不像是会暗中图谋的人。”

　　慕情冷笑一声，将手上几页笔记往地上一摔，“奇了，我还以为你不敢跟女人说话。”

　　风信愣了愣，道：“我——唉，这么说也对。我刚刚怎么一点没怕？”想了想，又道：“这么一想，敏姑娘确实是与其他姑娘都不同的，你等会儿见到，自己就明白了。”

　　慕情抬头瞟了他一眼，面色阴晴不定，又讲手臂一抱，没好气道：“管她是有多不同，横竖你是没有这个福气的，激动个什么？那么想姑娘，回去叫殿下给你说亲。”

　　风信怒道：“我怎么就……我操了，你这人怎么这么阴阳怪气的？我又怎么着你了？”

　　慕情只管冷笑，“得了，我还有事交给你，春梦等会儿慢慢发。你去林管家那里要账本来查，放心，不指着你来算什么账，你就看看自从吕老爷发病以来，账面上有没有什么大笔的收入或支出。再跟林管家打听，他手下管的人，最近有没有谁家里欠债，或是发了横财，或是神情反常。最后在去杂役小厮中打探一圈，每个人都问几句，看看有没有谁神色不对。回来之后，还是老规矩。没我的指令，不要进来。”

　　风信被他莫名刺了一顿，气得正不想理他，闻言连声都没应，干净利索地转头就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