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?”风信不等他说完,便震怒道,“不行!这也太毒了吧,这怎么能行?”
慕情翻了个白眼,虚弱道:“要救人的……也是你,现在……装活菩萨的……还是你,你……到底要怎么样?”
风信道:“但这也太……”
慕情道:“少废话了……再这样下去我也得活不成……咳……”
风信沉默了,最后还是把他在怀里颠了颠,抱得更稳了一点,站定在村正家门口,深吸了一口气。
慕情的方法,其实也很简单。
像王家女这种地缚灵,原本就是强行被带离的,不在身死之地,威力会大打折扣,附身并不稳固,全靠一股狠厉的怨念而已。所以之前风信那样的镇压方法其实是错误的,强行压下去,缓解是能缓解,但不能真正解决。真正应该做的是疏而非堵,如果可以用厉鬼生前的遗物作法引导,就可以将它从孩子身上吸引下来,另寻容器。
而新的容器,就是慕情。
说白了,要受的苦一点没少,只是受苦的人变了一个而已。慕情年纪比那孩子大,又是修道之人,那孩子必死无疑之处,他却说不定可以硬撑过去。道理简单,很容易弄明白,只是……
走在门前,风信又停下了:“不是有间……闺房吗?要不我们回去找找还有没有别的遗物?”
慕情道:“再多遗物……哪个抵得上血肉之躯?”
“可你万一死了……”
“死了夜里也不找你!”慕情已经被那鬼衣吸了不少血气,此刻脸色惨白,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,“再说……那鬼不就是想重复她死前的情景吗?等她重复完了,执念一散,怨气也会散,我不就没事了?再拖下去,那孩子就真要凉了……到时你不要怪我……”
“谁怪你了。”风信咬了咬牙,一脚踹开病房的门,冲着屋内道,“有救了!我的法器呢?”
屋里一片混乱,村正儿子早已吓得口吐白沫四肢抽搐,晕倒在地上,手里还紧紧攥着风信的一串玉珠子。村正儿媳搂着女儿缩在屋子的一角,害怕得发抖。病榻上,那孩子已经完全挣开了束缚,却仍然躺着,双眼冒出黑烟来,口中发出凄厉的喊叫,四肢不断地往根本不可能的角度弯曲,肋骨忽然深陷出一个大坑,却很快恢复,如此循环往复,竟不得歇。
乱棍打死。这已经到临死前了。
慕情身上的鬼衣和厉鬼共鸣,顿时如鱼得水,吸血气吸得更猛了些。风信定了定心,走上前去,把慕情稳稳放在病榻边,便冲到村正儿子旁边,狠狠踹了几脚,各种法器顿时叮铃咣当地往下掉。他赶紧将这些全部捡起来,用衣摆兜着冲到慕情身边,一样样摆阵作法。
慕情呼了口气,半张开口。
那孩子眼中冒着的鬼气一霎那仿佛被风刮过的大火,摇曳不定,猎猎作响,像是在殊死抵抗。不多时,滋滋作响,平息下来,化为两束黑箭,穿入他的口中。
刚入他体内,当即就是一个下马威。慕情只感觉头部如同爆开一样剧痛无比,一口气没吸上来,连痛呼都闷在了胸口,就感觉脸颊上、嘴角旁、脖子里湿湿的,鼻腔里一股子铁锈味。
风信被他七窍流血的样子吓得怔了,道:“停下吧!不行引到我身上!”
慕情怒道:“顾好……你自己的事,我……咳……”
他咳出一口血来,再不说话了,专心镇压。那厉鬼在他身体里还不适应,一时间没发挥出刚刚在那孩子身上的气势,倒是给了他些许喘息的余地。但鬼衣与厉鬼配合之下,威力更是增强,没一会儿就重新掌握了控制权。不多时,咔嚓一声响,慕情整个手臂忽然往相反的方向歪去,又一下,盘坐的腿骨也断裂扭曲。这么几次之后,黑烟忽然从慕情紧咬的牙关间逸了出来,催得他干呕了几声,竟是那厉鬼发现不好,想要脱出。
慕情掐住自己的喉咙,道:“风信……”
风信立刻将一块玉佩塞入他口中。
玉琀入口,是厚葬的一环,可用于安抚亡魂,加上那块玉佩还是稀有的法器,成功将厉鬼压制回慕情体内。
这回压制下来,效果不差。那厉鬼安静了片刻,慕情这才稍稍放松,顿时抑制不住地痛呼起来,冷汗混杂眼泪滚滚而落,骨头连续断裂的痛楚竟将他逼得抽泣起来。
这样过了半晌,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身体中也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,两个哭声相互交杂,显得格外诡异。慕情意识到不好,刚刚紧咬牙关憋住哭声,紧接着,便是一阵仿佛踩碎落叶般细碎连续的咔嚓咔嚓声。
他瞪大眼,口中的玉佩滑落出来,砸在了地上。
风信闭目默念咒语,为他护法,因为这边动静并不大,竟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睁眼道:“压制住了吗?我——”
看到眼前画面的一瞬间,他彻底呆住了。
烂泥一般残破的躯体倒在殷红的血滩中。慕情瞪圆的双眼几乎完全失去了神采,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副骨架一样,软绵绵地躺倒在地上,张嘴似乎想要喊叫,但连喉咙的骨头都已经尽数碎了,拼尽全力却只能发出嘶哑恐怖的无意义音节。
厉鬼被乱棍打死时受的所有伤,竟然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!
风信立道:“慕情?能听到我吗?”便想握住慕情的手,却怕他伤上加伤,手在空中摇摆不定,急得直捶自己的大腿。“慕情,听得到我就动一动,好歹动一动啊!”
慕情艰难地转了转头,看向他,而后,睫毛颤了颤……
翻了个白眼。
“你——你他妈这种时候还!”
风信真不知道该是哭是笑、是怒是喜了,振作精神,重新摆好阵势,聚精会神默念法诀。
那厉鬼发泄了一波怨气,后劲不足,被他镇压下来。过了好一会儿,慕情全身的骨头重新聚拢成形,能动后顿时坐了起来,长出一口气,咳出一口血来,道:“风信……我……我看到了……”
风信打断他道:“你先别说了,省省力气,还有最难熬的一波呢。”
慕情却抓着他的袖子道:“风信……我不想再看了……我好怕……我要死了……”
风信知道,他很可能是以厉鬼的视角看到了死前的场景,心里承受不了,于是将他的手握住,道:“没事,很快就结束了,等到……”
慕情忽然痛哼了一声,双手紧护住脖子,像是在拉扯勒在自己脖子上的什么东西,完全无法呼吸,憋得脸色通红,双腿不停地向后蹬着。
致命之伤!
这么快就到了关键时刻。风信神色凝重,放开他盘腿坐好,凝神念动法诀,想到慕情的样子,心里却止不住地发慌,几乎坐都坐不稳了,不住地想——
操!
别出事啊我操!
厉鬼最后的挣扎绝望而疯狂,慕情不知受了多久的折磨,终于松开护着脖子的手,软软地倒在了地上。
紧绷的鬼衣松懈了下来,重新变成了宽松破旧的麻衣。笼罩在慕情身上的黑气逐渐散去,他白皙脖颈上那道勒痕也逐渐散去。但他仍然躺倒在地,丝毫没有爬起来的意图。
风信擦了把汗,道:“喂……你怎么样啊?”
慕情失神地喃喃道:“我想回家……我想回家……”
风信把他扶起来,抱住他上身,道:“慕情,你醒一醒,你是可以回家的,随时都能回,你要是喜欢,我陪你回都行!”
慕情浑身发抖,轻声道:“都看着……就那么看着……为什么没人来救我……为什么大家都不要我了……我死了……”
“你不是她!你没死!”风信摇着他喊道,“你醒一醒,醒一醒!”
慕情看向他,原本黑曜石般的眼睛却失去了光泽,黑色就好像是一滩浓墨,逐渐染上眼白。“我死了……我再也回不了家了……”
风信手忙脚乱地将法器佩在他身上,道:“慕情!姓慕的!你他妈不能死!赶紧起来,起来啊!我知道你能行的!……”他越说,那黑气就扩散地越严重,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好,忽然急中生智,换了一种思路,道:“我就知道,我就知道你不行!看,果然不行吧。你就是不行,你不行!”
慕情脸上闪过一丝怒色,眼白忽然明晰了不少。风信大喜,继续道:“不行!你最差了!殿下也觉得你不行!我们都觉得你不行!我看你就是不行,我早就知道你不行了!”
他说到最后时,慕情忽然从他身上弹起来,怒视他道:“你给我闭嘴!你才不行呢!”
被他凶了一番,风信却忍不住笑出了声,一把抱住他,狠狠在他背上拍了几下。
片刻无言。
慕情被他抱着,刚刚被厉鬼侵染心神时那种悲痛和绝望逐渐淡去,长长出了一口气,只觉得又安心又暖和,不禁头脑昏沉起来。
就在他即将沉沉入睡之时,风信忽然大吼道——
“你他妈以后别再给我玩这一出了行不行啊??我都要被你吓死了!!!”
慕情翻了个白眼道:“谁吓谁啊??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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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际惯例每日一虐妹妹hhh
我可能真的是个后妈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