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风情】少年游（七十二）——两海志怪
前情提要：风信生病，慕情给他唱小曲讲故事，讲到一半发现故事残了页。心生疑虑。
·正文·
天蒙蒙亮时，慕情就出门赶集去了。虽然集市快结束了东西才便宜，可他想给风信屯点点心什么的，好吃不腻的那种，换换口味，生得那家伙嘴馋又去胡吃海塞。而这类的东西都是越新鲜越好，只有赶到最早，才能买到刚出笼的。
逛了一圈，果然收获颇丰。不一会儿，手上挎的篮子里就装满了番粉圆、生煎、红豆糕、蟹黄汤包，还在一个老大爷摊上买了几捆干菜酥饼，据说鲜香可口，还能保存几个月，赶路时做干粮再好不过了。
这回从吕府中出来，吃穿用度都还算充裕。吕府是大户人家，酬谢救命恩人不至于小气，给的都是上好的东西。慕情逛了几圈，发现这小地方的集市出了当地小吃丰盛精致，毕竟还是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，因此也就没多花钱。看了一圈，没淘到什么好东西，刚打算回旅店，眼睛一瞥，看见了昨天卖他书的书摊，这才想起来昨天跟风信说了今天要出来找话本的事。
说实话，这个《怀壁村记》，他虽然也感兴趣，却隐约觉得是一件麻烦事，下意识地就想避开。毕竟本子里也提到了，这个怀璧湾经过水神的诅咒。只是不知究竟真是水通天所为，还是世人假鬼神言志、牵强附会而来。
他细思片刻，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，心想只看不管，总归不会出什么事。遂上前道：“这位老板，昨天夜市你卖我的书怎么缺了页？”
那书摊老板大早上就被婆娘唠叨着赶出来干活，还困得要命，本来就昏沉烦躁，加上慕情说话总是冷冷淡淡的不像好话，当场就冷哼了一声，眼皮也不抬道：“自己不看好，恕不退还。”
慕情脸皮薄，本就不是爱跟人计较的性子，平日都是买时小心，买完了就算吃了亏也绝对拉不下脸再回去说。这回本来也没有讨回钱的意思，是想借故询问而已。没想到对方一上来这么凶，脸色噌的一下红了，声音更是低不可闻，道：“我，并不是要退……”
旁边早餐铺的老板看不下去了，将拉开的面团往案板上一掼，道：“喂，老舒，又受媳妇儿气了？家里不敢横，出来净撒野，看把人家小孩吓得。”
慕情知他好意相护，但还是微微有些气恼，道：“我没有害怕……”
但他声音小，早餐店里又吵，拉面的老板没听见，又催老舒道：“喂，起来做生意啊，挺什么尸呢？”
老舒本来也不是故意要跟慕情为难，听说他不是要退钱，加上拉面的老板劝了，再赖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，只得打了个哈欠坐直了，抬头看慕情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慕情被他噎了一次，生怕他觉得自己是为贪一点小钱和卖家胡搅蛮缠的市井无赖，忙道：“昨天，夜市上我买的书……觉得很好，但是缺页没看完，就想再买一本……”
老舒道：“哪本啊？”
慕情道：“《两海志怪》。”
老舒在摊子书里翻了翻，乐了，指着角落一堆书道：“怪不得，你看我旁边写的字。”
慕情低头看去，只见那一堆书折角的折角、散线的散线，旁边有张字条，写着“瑕本，便宜卖，三文一本，不讲价”，《两海志怪》就在其中。翻出来看时，果然都是缺了那几页的。想是昨天夜市上毕竟昏暗，他又挂念着早点回去找风信，就没看清楚。
老舒笑道：“也是我不好，你昨天问我《怀璧记》是从哪个故事改编的，我依稀记得《两海志怪》里有类似的标题，又想赶紧卖多几本这些破烂省得占地儿，就……本来以为瑕本只瑕在封面页脚，没想到竟是缺了页的？不好意思了。”
慕情道：“嗯……那请问这《两海志怪》可还有不缺页的？”
老舒道：“这，唉，这本本来就不是什么名篇，也没什么人买，这几本都是我淘破烂淘到的，真没在别的地方见过，可能是雕砸了将错就错，后来就没再印吧……唉，早知道破烂赔钱都卖不出去，我收来干什么？当柴火烧还嫌不够瓷实呢。喂——”竟是喊早餐铺子的老板，“你这儿客人吃饱肚子必是要出恭，十文全卖给你，你拿去给客人当草纸吧——”
老板正煮着面，听他打趣这么恶心的事自然不干，来而不往非礼也，又跟他隔空互吵了几句。慕情趁着这个空当，自己蹲在书摊旁，将瑕本一本本翻过，又将摊上其他书都粗略翻一遍，最后挑出了三本也带了“怀璧”二字的，按着字条上的价钱，结账走人。又到了别的书摊上依样做，最后收了十几本。还打算再找时，却怕篮子里的点心凉透了不好吃，遂作罢，拖着书捆便往回走。
回到旅店时，风信还没起，被他推了推，也只是含糊不清地念了两句，又一翻身被子蒙在头上睡着了。慕情也没办法，将点心蒙上布给他放好后，坐在一旁翻着书。
翻着翻着，他皱起眉头。
风信打折哈欠睁眼时，正好看见慕情手边全是翻到一半的话本，神色还略带些凝重，不禁问道：“又怎么了？”
慕情见他醒了，立刻将看到一半的书扔到一边，端起桌上的水，给他送到嘴边，埋怨道：“睡那么久，也不嫌头疼，快喝，瞧你嘴干得。”
风信不爱喝温吞的水，但被怼到嘴边了也没办法，只得抿了几口，又道：“有什么不对劲吗？”
慕情瞥了一眼书卷道：“没什么，可能是我想太多了……”
风信惊讶地望向他：“你还有嫌自己想太多的时候？”
慕情微怒，“你什么意思啊？”
风信讪讪道：“怎么，又没说想得多不好。”
慕情凉凉地瞪了他一眼，这才道：“不对劲的地方，确实是有。这些本子里的故事，怪就怪在太平淡了。”
风信道：“怎么说？”
慕情将水杯放下，走到敞开的书卷旁，翻了翻，选了一页，放到他面前，道：“除了昨天的残页以外，之后只要是记载这个故事的，套路都差不多。用语远不如《两海志怪》里生动，篇幅也很短，没什么鲜明人物可言，也没有出现具体人名，大多数都是一两页便带过了。故事也很简单，情节并无曲折。不像是志怪，反而像是说教的寓言。”
风信扫了扫，又觉得眼睛酸涩无比，难受得直眨眼。慕情见他这样，将本子收回来，说道：“大意就是说，懒汉被风浪吹进怀璧湾，醒来后发现自己在海底，进入了海底的村庄。这个村子里的人因为贪图水师的宝藏而受到惩罚，变成了半人半海兽的怪物，却仍然不思悔改，每天重复着生前懒惰的生活，醉生梦死、不事生产，只想不劳而获，最终为自己的贪心所累，永世不得解脱。那懒汉见此情景心有所悟，又受到水师座下小神官殊童的点化，离开怀壁村后，厉精图治，发奋图强，最后考上状元，成为驸马。”
风信道：“怎么又是考状元娶公主的套路，腻不腻啊。你真说对了，这也太无聊了一点，真不如咱们第一次读到那残了的故事有趣。唉，也不知道那个贾世胥最后怎么样了。”
慕情捏着页脚，若有所思，片刻后道：“《两海志怪》中的两海，说的是居海县与临海县，也就是这一带。既然记载在这里，那想必贾家就是两海的富户了。”
风信道：“你是说，要我们亲自去寻访？”
慕情抿了抿唇，“啪”地将书本合上，冷淡道：“寻访什么寻访？自找麻烦。个人顾好个人的事，管他贾石还是真石的呢。”
风信道：“诶，你这人我就真是不明白了。既然不想管，干什么还查得那么认真？”
“我……”慕情说不出话，别开头，气恼道，“我就喜欢看书，你管我呢。”
风信嘴上关心几句，却是感慨为主。他本身并不是好奇心重的人，见慕情死活不愿意管，又想起上回破庙里他非要插手险些害得慕情葬身异乡的事，便也将此事抛到脑后了。四处看看，瞥见慕情带回来的小吃，更是精神了起来，抹了把脸便翻身下榻，拿起筷子便夹。
慕情忙道：“都凉了，我下去给你热热。”
风信却已经塞了一嘴，含糊道：“热什么，挺香的了。”
慕情劝他不住，只好又坐下了，一边收拾书本，又将他嘟囔了一通：“急什么……饿死鬼啊……凉了的东西还吃，真不讲究……再吃坏肚子看谁管你……不识好歹……”
经过一宿的折腾，风信虽然肚子已经不疼了，毕竟脱了力，筋疲力尽的。他不是常生病的人，偶尔这一病又来势凶猛，实在有些招架不住，光靠睡一晚还真的修养不回来，醒来后活动了一番浑身酸痛，还发着低烧。
眼看着这没个三五天是赶不了路的了。幸好这地方条件也不算差，他们也不急着要去哪里。慕情拿出账本细细地盘算了一番，发现只要开源节流，钱不但够用，还能有些富余。于是也放了心，打定主意先安心住个几天再说。既然不赶路，也就没必要着急了。最近兵荒马乱的没时间记日志，也落了很多天，正好趁这个机会补一补。他排开笔墨纸砚来，拿出日志本，从上次结束的地方开始，细细地记录起来。
风信头晕眼花，什么也干不了，百无聊赖之下，拿来砂纸，靠在墙上一下下磨他的箭头，磨得沙沙直响不说，还带了些踩不上点儿的节奏。
慕情看在他生病不和他计较。但那声音磨在耳朵上实在太难听了，他一只手拿着笔又没法堵耳朵。记了三两页实在受不了了，暗自翻了个白眼，将笔扔下，收好本子，起身披上外套，对风信道：“我去出找点绣活做，过会儿就回来。水壶里还有热水，自己记得倒上喝。饿了别偷懒，叫人上来把东西热热再吃。冷了也别忍着，穿我新给你作的棉袄。已经差不多完工了，就差些细节，屋里凑和着穿没问题，但记得别乱扯线头，扯线头的话容易开线，开了线漏了棉花就没法穿了……诶，诶，你听见了没有啊？”
他一开始唠叨，风信就神游太虚，都已经成为习惯了。听到他叫自己，随意应了一声，便继续“沙，沙沙沙，沙沙”地磨着箭头，显然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。慕情被他气了个半死，拳头握得咔咔直响，又不好发作，哼了一声，懒得理他，甩袖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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婆娘太唠叨，不得不生成了应对机制，男人就是累
